第118章 118
關燈
小
中
大
第118章 118
衣料因起身的動作而發出摩擦的聲音。
醒過來的海什木坐起來, 按住了自己的傷口位置，那裏已經被包紮，雪白的繃帶遮掩了傷口。
篝火還在燃燒，戴因守在海什木的身側, 註意到海什木醒來第一時間去核查他現在的感受。
“還好, 死不了, 路上的狗被人莫名其妙踹一腳的感受。”海什木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他們應該還在雨林，“蘭陀娑他們怎麽樣了？”派蒙和旅行者是假扮的，但那些蘭納羅卻也應該是被利用的不知情受害者, 戴因和淵上打架的時候可千萬別把它們也給燒了。
戴因沒想到海什木醒來第一件事是問這個，他怔了一下，卻也如實回答：“淵上在我到之前已經用給其他同伴分享食物的理由把蘭納羅支開了。”
他頓了頓，神色愧疚：“抱歉，我沒想到她會在那種時候找上門來, 早知道我就應該早點把你送入須彌城, 不讓你做晚飯了。”
差一點就真成“最後的晚餐”了。
“不必道歉。”海什木擺手，“我還得感謝你高擡貴手饒我一命。”
戴因的身體直接僵住。
他緩緩扭頭, 對上了海什木的視線, 療傷途中戴因也解下了海什木遮住眼睛的長布, 此時直面那雙平靜的金綠眼眸, 那種被洞悉一切的毛骨悚然感附帶冷意從脊梁骨躥了上來。
能說出這種話……
“我可沒忘記她一口一個海什木，也沒看你對我這個自稱‘阿巴斯’的雇主有何異議，對於坎瑞亞的宮廷隊長和深淵之子的前旅伴，抱有警惕心不應該是理所當然嗎。”海什木歪頭, 他的指肚輕輕按壓看不出傷口的脖頸，假昏迷時漸漸窒息的感覺卻讓他如今仍有幻痛, 但慶幸的是戴因最終沒有下手，把他帶到了隱蔽之處給他默默處理好了傷口。
但戴因確實動過殺他的念頭。
“……”戴因此時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他沒想到海什木的昏迷是裝的，雖然對方最後見他沒動手真放心睡了過去，但，他曾經的惡意已經被海什木盡收眼底。
“別露出這種表情。”海什木走到戴因身邊坐下，“你這不是沒殺我嗎，而且比起熒，我倒是更理解你的做法。”
戴因看過去。
海什木似乎是真的這麽認為：“畢竟你和熒曾經一起旅行過，現在分道揚鑣；有舊情的話能幫熒解決我這個禍患與她好好對談，沒舊情的話殺了我能阻止深淵少一個敵人，我在她身上種下的災厄怎麽想都能被你利用。”
說得很好。
符合海什木一貫的作風。
但如此直白的話語，更像是利刃將戴因的胸腔剖開，面前之人漫不經心，卻字字珠璣，審判著他內心的煎熬矛盾。
最終戴因只是低下頭：“……抱歉。”除了這個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我說了，我能理解，而且你的道歉對我毫無意義。”坐在戴因身側的海什木調整了一個坐姿，他擡手扣住了戴因的下巴，“真覺得愧疚，就做出彌補的行動，喏，告訴我，深淵力量還會對記憶有影響嗎？”
“……！”戴因的瞳孔輕縮，那顫動的星芒瞳孔因為被固定住了頭顱的位置，而清晰地呈現在了海什木的面前。
海什木拉近了和戴因之間的距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戴因，他平靜的眼眸倒映著戴因的容顏，猶如深淵的視線從未脫離末光之劍。
“我於天理，不過是存活於世界的生靈與世界之主的關聯，深淵的那家夥看起來是很討厭沒錯，但也遠遠不到因天理對一切都抱有惡意的程度。”
殺海什木有很多種辦法，驗證海什木和空的關系也有很多條路可以走。
但熒選擇了最劍走偏鋒的。
以空的樣貌，接近海什木，親近海什木，若近距離就可以實現她的目的，她又何必在戴因到達的那一瞬間仍試圖與海什木親密？
海什木在某些方面放棄思考，但他並非不善動腦筋。
熒似乎只是給出一個理由，至於這個理由能不能說服海什木，無所謂，至少她已經給自己的行動找補。
海什木在之前從未接觸過熒。
他不了解熒，所以也可以認為熒是無差別攻擊與宿敵有關之人的瘋狗。
但……
體內的深淵力量給海什木帶來了痛苦，也同樣增強了他對於深淵的感知。
他半夢半醒時，戴因將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體內的力量在波動，海什木能感知到離去的熒似乎重新出現了那片區域，那冷淡的眸子鎖定了戴因。
她在註視。
或許可以把她的異動解釋成，擔心戴因殺了海什木之後，她也活不成。
問題是她早該清楚海什木如今沒有其他的攻擊手段，不止戴因能殺，其他人也能給予致命一擊。
若她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謹慎性格，海什木作為百分百的威脅，熒絕不會將與她生命掛上鉤的海什木留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哪怕拼著重傷也會從戴因手裏搶過海什木。
而不是假意一走了之後面的親自觀測。
多此一舉，徒增憂患。
行為與理念互相矛盾，海什木在當時感知到體內的深淵力量蠢蠢欲動，他也忽然反應過來，熒既然有時間種下深淵詛咒，又怎麽會沒有時間抹殺自己。
別說什麽海什木有底牌。
她自己也說了隨時能取海什木性命，什麽戴因在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都是謊言，她只是一開始就不準備殺人而已。
她似乎比戴因更希望海什木能活著。
那暗中的視線，與其在防備戴因通過海什木重創自己，更像是海什木被戴因殺死，腹腔的血液與黑氣化作哺育深淵力量的巢穴，沒有誰比身體作為力量容器的海什木更清楚戴因要是有異動能一秒被吞噬掉半邊身子。
好在戴因最終沒有動手。
海什木的命沒事，戴因的命也沒事。
暗中的視線消失。
而此次之後，對於熒之前的說法，需要全部推翻。
哈……騙子是坎瑞亞的特產嗎，凱亞，戴因，熒，一個比一個更能騙人。
海什木沒什麽探究的欲望。
只是心裏默默將戴因和熒記在了報覆名單上。
其實海什木還本來想把這件事暫時跳過，和戴因分道揚鑣，和熒日後相見，再慢慢算他們之間的帳。
但誰叫他一覺醒來腦子裏的記憶和之前出現了偏差。
海什木幾乎第一時間鎖定到了熒身上，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和熒脫不開關系，而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在他利用愧疚心試探戴因時，戴因表現出來的反應讓可能性到達了百分之八十。
“告訴我答案。”海什木的語氣一如既往，但正因如此，才更加嚇人。
“她對你的記憶動了手腳嗎？”戴因擰眉，“她如今手裏確實掌握了世界級工具‘命運的織機’，那工具在未完成階段就能篡改記憶……你怎麽發現的？”
看樣子戴因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快速穩定下來了。
“蘭納羅贈予了我一場美夢。”而熒在那時候也說過“贈他一場美夢”的話語，想到這點的海什木看上去壓迫感更重，“然後我發現我之前的記憶沒有斷層，是被修補上的虛假記憶。”
“……”戴因抿了抿唇，臉上竟是沒有多少的意外之色，仿佛一開始就猜中了這一點。
戴因有些不敢去看海什木的臉色，但他此時根本不敢推開海什木按著他下巴的手，只能與之對視：“提瓦特有過去，有未來，但絕不可能存在另一個提瓦特。”
正如一顆幼苗，它的過去可能是種子、樹杈，它的未來可能是花朵、大樹；但它絕無可能長成兩個相似但迥異的個體。
又不是被切成兩半再種，而如果是這樣也肯定有記錄。
所以戴因一開始就不相信海什木來自其他平行世界，海什木可以是其他時間線的人，但不可能是其他世界再加其他時間線的人。
所以，唯有一個世界而已。
海什木那長達數百年的游歷，同樣就在這個世界。
他見證過蒙德不再自由，見證璃月戰火連綿，見證稻妻永恒守舊，見證須彌腐朽落魄，見證楓丹唯有王座，見證至冬長眠寂靜。
那是地脈見證過最糟糕的結局，也是一切的開始。
“我想你當年應該無意卷入了空間裂縫，讀取到了毀滅之前的歷史，因為那是由地脈流動的記憶構成，你也可以和裏面的人互動，就好像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一樣。”戴因不能否認那確實也可以說是真實的世界，但和海什木以為的平行世界不一樣，那個世界就是如今海什木所處提瓦特的過去，“而你最後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那段記憶已經結束——那個提瓦特大陸已經迎來了毀滅。記憶某種程度關聯現實，那段歷史播放完畢後，你出現在記憶裏最後一個地方，連貫現實，也不奇怪。”
有夠搞笑的。
“所以我只是讀了幾百年的歷史書，醒來發現自己回到現實了。”海什木面無表情總結，“那所謂的‘命運的織機’應該也是脫胎於地脈力量，所以被刺激後我能意識到之前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地脈記憶。”
戴因想了想：“所以不是熒篡改了你的記憶，而是她在你身上動用命運的織機的時候，讓你註意到有段記憶的不對。”
海什木：“所以她對我用命運的織機幹什麽？”
海什木問到點子上了。
戴因試圖解析熒的意圖：“命運的織機具備能將記憶轉化成現實的能力，你機緣巧合接觸到了毀滅前的歷史，那若是根據你的記憶發動這個世界級工具，七國最終都會慢慢被修改成你記憶裏的樣子，重蹈最初的歷史。”
“……我所看到的歷史和現在的現實天差地別，除了納塔和至冬，所有塵世執政國的命運都已經被改寫，這個世界真的可能倒退成那樣死氣沈沈的樣子嗎？”
“可以。”戴因輕聲道，“無法修改，那就覆蓋，讓兩條時間線重疊，讓人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殘影。熒的本意本就不是生靈塗炭，你洞悉兩個世界發展，應該最清楚最大的那個變數。”
空。
海什木腦海裏幾乎一瞬間冒出了這個名字。
他經歷過兩個世界，所以還曾戲稱空為救世主，若連他都這麽想，其餘人的話……
“這個世界的人會以為，沒有空，他們就會活成那樣。”哪怕天理也做出了貢獻——戴因犀利指出了這一點。
海什木終於放下了鉗制戴因的手：“所以我是不是天理的走狗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她只是和你一樣，一開始就知道我讀取了地脈的記憶，所以要拿走我的記憶，做日後對付天理的工具？”
戴因不自在碰了碰自己的下巴：“不止如此……你也知道你自己有很多特殊之處。”
異世來客的真相，海什木現在清楚了，但他身上還有七日輪回以及疑似與天理有關的標簽。
與天理有關倒是其次，因為就提瓦特的命運而言，加冕者也可以是背刺者，那預言中的簇擁也不一定就是完全忠誠的。
重要的是七日輪回。七日輪回是地脈的屬性之一，出現在人身上本就匪夷所思，熒應該在猜測海什木是不是也是地脈記憶的產物，是否早死在了數百年前的活力之家，如今不過是殘存的記憶化身漂泊世間。
若海什木本身不過是記憶的虛影，他當然能接觸本源類似的地脈記憶，也能因為自己以為自己是真實的而給現實帶來影響，但歸根究底他就是一縷來自地脈的孤魂——背靠地脈的命運織機，能借著海什木挖掘出無數個用處。
比如將坎瑞亞虛影投射現實。
可惜熒不知道海什木身上的輪回曾經被打破，這個猜測不成立。
但就是因為熒不知道，所以她要試探，她當時真想要與海什木擁吻，因為唯有親密接觸才能觀測海什木對現實而言是虛構的記憶還是真實存在的人，不過最後她也沒能試探成功，哪怕是栽種下的深淵力量無法解答這個困惑。
不過熒應該是認可海什木是真實存在的這個說法，不然也不會防著戴因對海什木出手。
海什木跟戴因一通分析，總覺得找到的也是自以為是的真相，而不是事實的真相。
說起來要真的只是兩條時間線重疊，之前在楓丹，絲柯克又為什麽說海什木需要原始胎海拯救他的世界？照海什木和戴因的分析，海什木的世界不就是這個世界的過去嗎？現在未來不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嗎，用得著他去拯救？
而且別忘了禁忌知識仍存留於海什木的體內，若海什木所處的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去，那大慈樹王帶走禁忌知識之後，海什木的身上根本不會有任何禁忌知識殘留。
所以海什木更傾向於自己不是單純的讀到了地脈記憶，說不定那些歷史正真實存在於世界的一角。
算了，從戴因這裏能問出這些已經很不錯了，至於熒的動機其實還有些站不住腳，但這應該是一部分真相了。
……
深淵王座。
最後一滴鮮血滾入瓶中，熒將自己得到的戰利品收起來。
“差一點就親到了，戴因那家夥就會壞我好事。”熒托著腮幫子坐著，“不過下次見面要好好賠禮才是，果然還是很痛吧，明明可以用更溫柔的方式解決的。”
深淵所愛之人。
深淵厭棄之人。
她非得用後一種方式才能給海什木打上標記了，接下來海什木若是有什麽機遇的話，借助深淵的混沌屬性，回到那個古時代應該輕而易舉。
一顆種子不能長成兩棵大樹。
但一棵大樹可以同時擁有陽光和陰影。
那地脈記錄的是歷史，也是現實的倒影，如今的提瓦特欣欣向榮，但連天空都虛假的世界，正如芙寧娜曾經扮演的以喜劇掩飾悲劇的戲劇，不過是一場天理贈予的須臾泡影。
真實藏於地脈。
真實藏於深淵。
她會將真實帶給名為提瓦特的溫室，也必將不會辜負曾經叩問天理卻淒慘隕落的坎瑞亞。
不過距離決戰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兄長也有足夠的機會去見證世界的美好，所以未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會相信空會站在她的身邊，無論為公，或是為私。
至於海什木……
運氣很不錯，他和曾經意外跌入空間裂縫的達達利亞一樣，都有接觸過世界背面的機會。
既然他準備去改變，那熒就贈予他這個機會，無論海什木走到哪一步，對於熒而言都是有利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衣料因起身的動作而發出摩擦的聲音。
醒過來的海什木坐起來, 按住了自己的傷口位置，那裏已經被包紮，雪白的繃帶遮掩了傷口。
篝火還在燃燒，戴因守在海什木的身側, 註意到海什木醒來第一時間去核查他現在的感受。
“還好, 死不了, 路上的狗被人莫名其妙踹一腳的感受。”海什木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他們應該還在雨林，“蘭陀娑他們怎麽樣了？”派蒙和旅行者是假扮的，但那些蘭納羅卻也應該是被利用的不知情受害者, 戴因和淵上打架的時候可千萬別把它們也給燒了。
戴因沒想到海什木醒來第一件事是問這個，他怔了一下，卻也如實回答：“淵上在我到之前已經用給其他同伴分享食物的理由把蘭納羅支開了。”
他頓了頓，神色愧疚：“抱歉，我沒想到她會在那種時候找上門來, 早知道我就應該早點把你送入須彌城, 不讓你做晚飯了。”
差一點就真成“最後的晚餐”了。
“不必道歉。”海什木擺手，“我還得感謝你高擡貴手饒我一命。”
戴因的身體直接僵住。
他緩緩扭頭, 對上了海什木的視線, 療傷途中戴因也解下了海什木遮住眼睛的長布, 此時直面那雙平靜的金綠眼眸, 那種被洞悉一切的毛骨悚然感附帶冷意從脊梁骨躥了上來。
能說出這種話……
“我可沒忘記她一口一個海什木，也沒看你對我這個自稱‘阿巴斯’的雇主有何異議，對於坎瑞亞的宮廷隊長和深淵之子的前旅伴，抱有警惕心不應該是理所當然嗎。”海什木歪頭, 他的指肚輕輕按壓看不出傷口的脖頸，假昏迷時漸漸窒息的感覺卻讓他如今仍有幻痛, 但慶幸的是戴因最終沒有下手，把他帶到了隱蔽之處給他默默處理好了傷口。
但戴因確實動過殺他的念頭。
“……”戴因此時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他沒想到海什木的昏迷是裝的，雖然對方最後見他沒動手真放心睡了過去，但，他曾經的惡意已經被海什木盡收眼底。
“別露出這種表情。”海什木走到戴因身邊坐下，“你這不是沒殺我嗎，而且比起熒，我倒是更理解你的做法。”
戴因看過去。
海什木似乎是真的這麽認為：“畢竟你和熒曾經一起旅行過，現在分道揚鑣；有舊情的話能幫熒解決我這個禍患與她好好對談，沒舊情的話殺了我能阻止深淵少一個敵人，我在她身上種下的災厄怎麽想都能被你利用。”
說得很好。
符合海什木一貫的作風。
但如此直白的話語，更像是利刃將戴因的胸腔剖開，面前之人漫不經心，卻字字珠璣，審判著他內心的煎熬矛盾。
最終戴因只是低下頭：“……抱歉。”除了這個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我說了，我能理解，而且你的道歉對我毫無意義。”坐在戴因身側的海什木調整了一個坐姿，他擡手扣住了戴因的下巴，“真覺得愧疚，就做出彌補的行動，喏，告訴我，深淵力量還會對記憶有影響嗎？”
“……！”戴因的瞳孔輕縮，那顫動的星芒瞳孔因為被固定住了頭顱的位置，而清晰地呈現在了海什木的面前。
海什木拉近了和戴因之間的距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戴因，他平靜的眼眸倒映著戴因的容顏，猶如深淵的視線從未脫離末光之劍。
“我於天理，不過是存活於世界的生靈與世界之主的關聯，深淵的那家夥看起來是很討厭沒錯，但也遠遠不到因天理對一切都抱有惡意的程度。”
殺海什木有很多種辦法，驗證海什木和空的關系也有很多條路可以走。
但熒選擇了最劍走偏鋒的。
以空的樣貌，接近海什木，親近海什木，若近距離就可以實現她的目的，她又何必在戴因到達的那一瞬間仍試圖與海什木親密？
海什木在某些方面放棄思考，但他並非不善動腦筋。
熒似乎只是給出一個理由，至於這個理由能不能說服海什木，無所謂，至少她已經給自己的行動找補。
海什木在之前從未接觸過熒。
他不了解熒，所以也可以認為熒是無差別攻擊與宿敵有關之人的瘋狗。
但……
體內的深淵力量給海什木帶來了痛苦，也同樣增強了他對於深淵的感知。
他半夢半醒時，戴因將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體內的力量在波動，海什木能感知到離去的熒似乎重新出現了那片區域，那冷淡的眸子鎖定了戴因。
她在註視。
或許可以把她的異動解釋成，擔心戴因殺了海什木之後，她也活不成。
問題是她早該清楚海什木如今沒有其他的攻擊手段，不止戴因能殺，其他人也能給予致命一擊。
若她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謹慎性格，海什木作為百分百的威脅，熒絕不會將與她生命掛上鉤的海什木留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哪怕拼著重傷也會從戴因手裏搶過海什木。
而不是假意一走了之後面的親自觀測。
多此一舉，徒增憂患。
行為與理念互相矛盾，海什木在當時感知到體內的深淵力量蠢蠢欲動，他也忽然反應過來，熒既然有時間種下深淵詛咒，又怎麽會沒有時間抹殺自己。
別說什麽海什木有底牌。
她自己也說了隨時能取海什木性命，什麽戴因在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都是謊言，她只是一開始就不準備殺人而已。
她似乎比戴因更希望海什木能活著。
那暗中的視線，與其在防備戴因通過海什木重創自己，更像是海什木被戴因殺死，腹腔的血液與黑氣化作哺育深淵力量的巢穴，沒有誰比身體作為力量容器的海什木更清楚戴因要是有異動能一秒被吞噬掉半邊身子。
好在戴因最終沒有動手。
海什木的命沒事，戴因的命也沒事。
暗中的視線消失。
而此次之後，對於熒之前的說法，需要全部推翻。
哈……騙子是坎瑞亞的特產嗎，凱亞，戴因，熒，一個比一個更能騙人。
海什木沒什麽探究的欲望。
只是心裏默默將戴因和熒記在了報覆名單上。
其實海什木還本來想把這件事暫時跳過，和戴因分道揚鑣，和熒日後相見，再慢慢算他們之間的帳。
但誰叫他一覺醒來腦子裏的記憶和之前出現了偏差。
海什木幾乎第一時間鎖定到了熒身上，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和熒脫不開關系，而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在他利用愧疚心試探戴因時，戴因表現出來的反應讓可能性到達了百分之八十。
“告訴我答案。”海什木的語氣一如既往，但正因如此，才更加嚇人。
“她對你的記憶動了手腳嗎？”戴因擰眉，“她如今手裏確實掌握了世界級工具‘命運的織機’，那工具在未完成階段就能篡改記憶……你怎麽發現的？”
看樣子戴因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快速穩定下來了。
“蘭納羅贈予了我一場美夢。”而熒在那時候也說過“贈他一場美夢”的話語，想到這點的海什木看上去壓迫感更重，“然後我發現我之前的記憶沒有斷層，是被修補上的虛假記憶。”
“……”戴因抿了抿唇，臉上竟是沒有多少的意外之色，仿佛一開始就猜中了這一點。
戴因有些不敢去看海什木的臉色，但他此時根本不敢推開海什木按著他下巴的手，只能與之對視：“提瓦特有過去，有未來，但絕不可能存在另一個提瓦特。”
正如一顆幼苗，它的過去可能是種子、樹杈，它的未來可能是花朵、大樹；但它絕無可能長成兩個相似但迥異的個體。
又不是被切成兩半再種，而如果是這樣也肯定有記錄。
所以戴因一開始就不相信海什木來自其他平行世界，海什木可以是其他時間線的人，但不可能是其他世界再加其他時間線的人。
所以，唯有一個世界而已。
海什木那長達數百年的游歷，同樣就在這個世界。
他見證過蒙德不再自由，見證璃月戰火連綿，見證稻妻永恒守舊，見證須彌腐朽落魄，見證楓丹唯有王座，見證至冬長眠寂靜。
那是地脈見證過最糟糕的結局，也是一切的開始。
“我想你當年應該無意卷入了空間裂縫，讀取到了毀滅之前的歷史，因為那是由地脈流動的記憶構成，你也可以和裏面的人互動，就好像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一樣。”戴因不能否認那確實也可以說是真實的世界，但和海什木以為的平行世界不一樣，那個世界就是如今海什木所處提瓦特的過去，“而你最後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那段記憶已經結束——那個提瓦特大陸已經迎來了毀滅。記憶某種程度關聯現實，那段歷史播放完畢後，你出現在記憶裏最後一個地方，連貫現實，也不奇怪。”
有夠搞笑的。
“所以我只是讀了幾百年的歷史書，醒來發現自己回到現實了。”海什木面無表情總結，“那所謂的‘命運的織機’應該也是脫胎於地脈力量，所以被刺激後我能意識到之前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地脈記憶。”
戴因想了想：“所以不是熒篡改了你的記憶，而是她在你身上動用命運的織機的時候，讓你註意到有段記憶的不對。”
海什木：“所以她對我用命運的織機幹什麽？”
海什木問到點子上了。
戴因試圖解析熒的意圖：“命運的織機具備能將記憶轉化成現實的能力，你機緣巧合接觸到了毀滅前的歷史，那若是根據你的記憶發動這個世界級工具，七國最終都會慢慢被修改成你記憶裏的樣子，重蹈最初的歷史。”
“……我所看到的歷史和現在的現實天差地別，除了納塔和至冬，所有塵世執政國的命運都已經被改寫，這個世界真的可能倒退成那樣死氣沈沈的樣子嗎？”
“可以。”戴因輕聲道，“無法修改，那就覆蓋，讓兩條時間線重疊，讓人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殘影。熒的本意本就不是生靈塗炭，你洞悉兩個世界發展，應該最清楚最大的那個變數。”
空。
海什木腦海裏幾乎一瞬間冒出了這個名字。
他經歷過兩個世界，所以還曾戲稱空為救世主，若連他都這麽想，其餘人的話……
“這個世界的人會以為，沒有空，他們就會活成那樣。”哪怕天理也做出了貢獻——戴因犀利指出了這一點。
海什木終於放下了鉗制戴因的手：“所以我是不是天理的走狗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她只是和你一樣，一開始就知道我讀取了地脈的記憶，所以要拿走我的記憶，做日後對付天理的工具？”
戴因不自在碰了碰自己的下巴：“不止如此……你也知道你自己有很多特殊之處。”
異世來客的真相，海什木現在清楚了，但他身上還有七日輪回以及疑似與天理有關的標簽。
與天理有關倒是其次，因為就提瓦特的命運而言，加冕者也可以是背刺者，那預言中的簇擁也不一定就是完全忠誠的。
重要的是七日輪回。七日輪回是地脈的屬性之一，出現在人身上本就匪夷所思，熒應該在猜測海什木是不是也是地脈記憶的產物，是否早死在了數百年前的活力之家，如今不過是殘存的記憶化身漂泊世間。
若海什木本身不過是記憶的虛影，他當然能接觸本源類似的地脈記憶，也能因為自己以為自己是真實的而給現實帶來影響，但歸根究底他就是一縷來自地脈的孤魂——背靠地脈的命運織機，能借著海什木挖掘出無數個用處。
比如將坎瑞亞虛影投射現實。
可惜熒不知道海什木身上的輪回曾經被打破，這個猜測不成立。
但就是因為熒不知道，所以她要試探，她當時真想要與海什木擁吻，因為唯有親密接觸才能觀測海什木對現實而言是虛構的記憶還是真實存在的人，不過最後她也沒能試探成功，哪怕是栽種下的深淵力量無法解答這個困惑。
不過熒應該是認可海什木是真實存在的這個說法，不然也不會防著戴因對海什木出手。
海什木跟戴因一通分析，總覺得找到的也是自以為是的真相，而不是事實的真相。
說起來要真的只是兩條時間線重疊，之前在楓丹，絲柯克又為什麽說海什木需要原始胎海拯救他的世界？照海什木和戴因的分析，海什木的世界不就是這個世界的過去嗎？現在未來不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嗎，用得著他去拯救？
而且別忘了禁忌知識仍存留於海什木的體內，若海什木所處的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去，那大慈樹王帶走禁忌知識之後，海什木的身上根本不會有任何禁忌知識殘留。
所以海什木更傾向於自己不是單純的讀到了地脈記憶，說不定那些歷史正真實存在於世界的一角。
算了，從戴因這裏能問出這些已經很不錯了，至於熒的動機其實還有些站不住腳，但這應該是一部分真相了。
……
深淵王座。
最後一滴鮮血滾入瓶中，熒將自己得到的戰利品收起來。
“差一點就親到了，戴因那家夥就會壞我好事。”熒托著腮幫子坐著，“不過下次見面要好好賠禮才是，果然還是很痛吧，明明可以用更溫柔的方式解決的。”
深淵所愛之人。
深淵厭棄之人。
她非得用後一種方式才能給海什木打上標記了，接下來海什木若是有什麽機遇的話，借助深淵的混沌屬性，回到那個古時代應該輕而易舉。
一顆種子不能長成兩棵大樹。
但一棵大樹可以同時擁有陽光和陰影。
那地脈記錄的是歷史，也是現實的倒影，如今的提瓦特欣欣向榮，但連天空都虛假的世界，正如芙寧娜曾經扮演的以喜劇掩飾悲劇的戲劇，不過是一場天理贈予的須臾泡影。
真實藏於地脈。
真實藏於深淵。
她會將真實帶給名為提瓦特的溫室，也必將不會辜負曾經叩問天理卻淒慘隕落的坎瑞亞。
不過距離決戰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兄長也有足夠的機會去見證世界的美好，所以未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會相信空會站在她的身邊，無論為公，或是為私。
至於海什木……
運氣很不錯，他和曾經意外跌入空間裂縫的達達利亞一樣，都有接觸過世界背面的機會。
既然他準備去改變，那熒就贈予他這個機會，無論海什木走到哪一步，對於熒而言都是有利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